本文选自麦田读书，作者为麦田格 卢予琪，指导老师为李方英

外公家门前有一株依水而生的垂柳。在我的记忆中，外公与这垂柳是分不开的，好像他们一直就在一起。他总是在柳枝下，张望着，张望着。

垂柳总是弯着腰，谦卑地面对着每个人。他有着许多树没有的特点：朴实，忠诚，而外公亦是如此。在我的记忆中，外公总是佝偻着背，沉默寡言，一直忙忙碌碌，似乎只要他停下来，就会感到空虚与茫然。

儿时，调皮的我总是被母亲“放养”在外婆家，而外公定是一个有趣的“玩伴”。外公总是提着近他高的锄头在前面走，而我也总是学样，拿着一个小小的“迷你版”锄头跟在后面。外婆见了，会一面偷乐，又一面心疼地把我抱回来，把我那心爱的宝贝拿走，放在柳树下。那时的柳并不是那么苍老，还有一丝年轻的朝气。风拂过，长长的柳条和满树绿叶婆娑起舞。我就趁外婆不在，溜到柳枝下，企图偷回我的工具，外公回来后，总会搬一把矮椅，坐在柳树的影子里，我抬头看他时，能看到他朝村口张望，看得入神。年幼的我走到他面前，竟看到他的眼中透着几丝憧憬与向往……

上了小学，外婆家门口的那棵柳树渐渐变得苍老，而外公的背也是一天一天越发佝偻下去。那年，二零二零，病毒赶在春节之前出现了，舅舅一家被困在了异地，无法回家。于是母亲做出了决定——在外婆家过年。看到了我们，外公明显高兴了许多，可那双眼里，还是充满了无尽的落寞，他应该是在思着他远在千里的孙小孙女吧。他又提了那把涂了红漆的椅子，走出了门，单薄的身影在凛冽的寒风中坐着，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飞走。他头顶的柳枝此时也已落光了叶子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，显得灰暗颓败，外公看了一会儿村口，又抬起头，呆呆地望向远方，从枯败的枝条，一直望向无限的天空。

上了初中，外公似乎在岁月的洗刷中褪了色，苍白而祥和，眼边总是有一串长长的鱼尾纹。在初春几分寒冷中，我与外公走到了柳树下，长长的垂柳枝条上吐出了点点新绿。倚在暖暖春风上，忽得外公唤我的小名，问：“这个手机里面怎么老是叫我清理，说内存不够。你来帮我看看？”外公不知何时也开始鼓捣这智能手机了，我暗自偷笑。接过手机摆弄了一会儿，又还给外公，“好啦”，我告诉他。“你什么时候开始玩的？”我不禁好奇地问。外公神秘地笑笑：“我得跟上时代，你们不总是弄这玩意吗？”外公冲我笑笑。他在春风中笑着，又一阵子呆呆地张望。

我似乎明白了外公垂柳下的张望——是对城市的憧憬、向往，或是对儿女孙辈的思念，再者还要更加远大些——得跟上时代，他说。

正想着，外公似乎又开始张望。他的目光在窗前的垂柳的绿叶中停留一下，继续离开，流过柳树前的池塘，流过远方的森林里，流向无限的天空，再流向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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